千秋

幽谷兰香远,千秋不老春
桃李庭芳满,清光纳归人

一位清光小学毕业生的自述

  文前碎碎念:

  失联组友情向,文章很长。

  离谱到了一定境界,请务必谨慎观看!全部都是瞎编,没有任何原著依据。

  愤怒之战结束不久后,Maglor刚刚被Daeron“若终日悲于东隅之逝,则不惟往者难寻,来者亦不可追”的话感动,决定为《诺多兰提》写下终章,之后被Daeron一顿高级忽悠,跟他一起去了某小学教书。

  讲的是失联组失联期间助力科教兴国人才强国乡村振兴给某山区小学教书的故事。

  文章灵感来源是“感动中国”人物之一:邓小岚。“幽谷兰香远”,向坚守在马兰山村中教孩子们音乐的邓奶奶致敬。

  如标题所言,本故事的叙述者是一位清光小学的毕业生(也就意味着是原创角色)。

  我知道这篇文章一会中文名一会英文名很让人抓狂,但是我实在太喜欢费流光和戴清影这两个名字了,所以......请包涵亿下。

  有不妥之处请告知。

  

以下是正文:

  

  01

  我叫Imarien,一位乖巧可爱小学生。

  我住在一个神奇的村子里,这个地方偏僻到没有一张地图会标注它的名字,四面环山,想走出去起码要走六七个小时弯弯绕绕的山路,进出口还贼窄,被石头堵着,平时只要派一个人意思意思守一下就行了,包管没人能打进来。

  其实也没人稀罕这小破村。听校长说,西边最近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好多坏人被打得落荒而逃,转而过来霍霍我们东边这片地。

  “你是没见到,那帮人跟蝗虫一样,我之前拐你们戴老师的集市都被抢了啊!造孽啊,造孽……”校长夸张地比着手势。

  “不过我们这儿肯定不用担心,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还难进,要抢也不会抢到这儿来的!所以别打听了,都给我去背书去!戴老师给你们布置的任务背完了吗?就在这里问来问去!”校长好不容易赶走了把他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同学们,愤愤地走了。

  说到校长,那真是一个奇人。他年轻的时候就跟家里头闹了几次,非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回来以后就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钱,办了这个小学。

  “孩子们不读书不行。”他这么说。

  但大人们都不懂。“我们不出去,别人不进来,小孩子不读书有什么不好的?还可以早早地帮家里干活呢。这学校办了几年了,也没见有一点用。”我爸说。

  不过我们家上头已经有三个哥哥了,干活也不差我这一个女孩子,所以爸爸看这学校办得新奇,我满六岁时又吵着要去,就把我送进去了。

  我很高兴,因为读书实在比干活要轻松多了。每天只要抄一抄校长或者戴老师写在墙上的单词,再跟着念几遍,在底下写几遍,就成了。别的年级上课的时候我们就搬着凳子找块阴凉地写作业或者画画。我们低年级,作业相当少。有时候跟戴老师学学唱歌。下课的时候,就和同学在光秃秃的小坪里追追打打。好多男孩子都跑不过我嘞!

  不过最近我经常担心,学校会不会第二天就没了。毕竟教室只有一间,六个年级的同学总共也只有三十几个,校长几乎就是个光杆司令,除他之外唯一的老师还是被拐来的。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戴老师几天前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请了一个月的假,说是“有个故人家里死了人,我要去找一下他”,而且好像还和校长闹了点小矛盾(我听到校长家里“你批不批?你不批我就不回来了,看你怎么找到我这种愿意不要工资还一个人教三门课的老师!”的吼声),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戴老师要是真不回来了,我会想他的。他会唱歌,唱得非常非常好听。他还会讲故事,他讲的故事都特别有意思,是因为他是个精灵吗?他讲的故事跟别人不一样,他故事里的公主是会自己去冒险的,最后也没有嫁给王子,而是嫁给了一个浑身是毛的野人!我不懂公主为什么会爱上野人,戴老师说他也不懂。

  “但是Imarien要学习那个公主,喜欢的事情要努力去追求。”戴老师说。

  我似懂非懂,只是觉得那个公主好厉害,而且和我有点像。她肯定也跑得比男孩子快!

  言归正传,我要去背书了。戴老师说过,那个公主除了跑得快以外,学识也很渊博呢。

  

  02

  戴老师回来了。

  我有点心虚,因为我的书还没背完。不过这应该也不能怪我,因为春天的花儿开了,我按照戴老师的要求,认认真真地把它们的样子画了下来,画得特别的像,线条一点都没有歪。不过我的书总归是没背完的,要是被抽到了可就惨了。

  不过戴老师没有抽查我们,而是带进来了另外一个精灵。那个精灵有一头黑色的头发,长得蛮好看的。

  “这是费流光,以后你们就叫他费老师。”戴老师介绍道。

  “费——老——师——好!”我们拖长了音调参差不齐地喊道。

  校长带头大声欢呼起来,声音大到我们都开始为他扶额了。费老师短短地微笑了一下。我坐第一排,抬起头,发现他的眼睛好像闪着泪光,他是哭了吗?一个人怎么能边笑边哭呢?可能因为精灵和我们不一样吧。

  “谢谢校长,谢谢同学们。”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和戴老师那种好听不一样,更低沉一些,略有点沙哑。我离他近,好像还听见他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你,清影。”

  戴老师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你可得把他们教好了,费流光。”他说。

  

  03

  我们很快发现,费老师是个很好的老师。当然,这肯定不止是因为他布置的作业比戴老师还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相处了大概两三周以后,就算是我们班最皮的同学也会在费老师走进教室时安静如鸡。他们私底下说费老师“很可怕”。我实在不懂费老师有什么可怕的,于是去问了戴老师。

  “那是因为Imarien是个乖孩子呀,”戴老师笑着说,“哪个老师会为难乖孩子呢?”

  我还是不很明白,但是我感到很自豪。

  “他对于带孩子很有经验,”戴老师似乎来了兴致,又补充道,“对于不同的小孩,要采用不同的手段......这个我现在还不是很会呢。”

  我喜欢费老师还有一点,就是他特别公正。有时小孩子们抢夺一个好看的玩具,或者同学间起了点小口角,又或者只是争执谁先占领操坪,闹到“找老师去”和“你当我怕呀”之时,一群同学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含含糊糊地分辩,我们都还没听清楚他们讲的什么,然而费老师已经可以完美地理清事情真实的来龙去脉,然后该安慰的安慰,该劝的劝,该骂的骂,把前一秒还闹得很凶的小孩子们说得像鸡啄米一样点头。

  有件事我很感激费老师。有一次我趁爸爸睡了,学着那个勇敢的公主偷偷从家里溜出来,想去看看晚上的学校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闹鬼(闹了鬼的话我可能还可以像公主一样智斗幽灵,带着他们跑圈跑到晕)。然后好巧不巧,我不小心碰坏了戴老师的一把琴(鬼知道他为什么要把它放在教室里!),我吓呆了,还好声音不是很大,看看四周也没人,于是我抱头鼠窜,一口气溜回了家。

  第二天戴老师罕见地发了脾气,他说这是很久以前一个叫什么花的女孩子送给他的,对他很重要。

  “谁干的?”他在大课间把全校同学叫到坪里问。

  我本来就慌,现在更慌了,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我想承认,但是在同学们面前认错,我总觉得是件很丢脸的事。

  这个时候费老师出来了,对着戴老师扬了扬手中被修复一新的琴。

  我对天发......我可以肯定,那个时候戴老师的眼中有那么一瞬间冒出了星星。

  后来上课的时候,费老师让我们排成一列,每个人手里拿一块小石头,一个个上前,背对着其他人,和老师握一下手。谁犯了事,就把小石头交到老师手里。

  我最后总算良心过不去,把小石头交了出去。费老师另一只手里还藏着一块小石头,我走之前他把那一块塞给了我(我注意到费老师的手心很粗糙,比小石头还要粗糙呢),然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叫下一个过来。

  回座位以后,我把小石头收进笔盒里。我同桌恰好凑过来,看见了我的动作。

  “诶?也不是Imarien……那是谁呢,难道是Siria?”我听见他小声自言自语。

  “好了,”费老师及时打断,“我们下面把耽误的课快点补上来。”

  全班立刻安静下来。

  后来费老师在下课以后问我,愿不愿意在和“那天晚上”一样的点,再一次偷溜到学校跟他说说话。

  我早知道弄坏了老师的东西,被约谈是免不了的,但是听到费老师意有所指的“那天晚上”时,我睁大了双眼,脸立刻变烫了。

  (啊啊啊啊啊原来那天晚上是有人的啊费老师就一直看着我把戴老师的琴碰坏吗他怎么藏得那么好我那个时候明明没看到有人啊)

  后来我还是去了。夜晚的教室和白天不一样,月光像水一样静静流淌着。费老师的身影看起来很孤独。

  我推开门,他转过身来面对我。

  “Imarien,”他问,“之前戴老师在坪里问是谁干的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我......我觉得,在全校同学面前认错,是......是很丢脸的。”我小声说道。

  “Imarien,”费老师盯着我的眼睛说,“承认和面对错误绝对不是羞耻的事情;事实上,这比徒劳地掩饰过失更需要勇气。只有反省自己的过往,才能更好地创造未来。”

  我这回听懂了,严肃地点了点头。

  “而且这不算什么错,”费老师语调轻快了一点,“你只是不小心而已嘛。”

  气氛一下子变轻松了,我意识到这件事已经翻篇,于是又恢复了小女生爱八卦的性格。

  “费老师,戴老师说的那个给他琴的‘花姑娘’是谁啊?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孽缘?”我早就从高年级哥哥姐姐那里听说戴老师之前有一段很复杂的恋爱史,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戴老师也不说。但今天我感觉,我可能可以多问到一点东西。

  费老师无奈地抱住了头。

  “不是花姑娘,Imarien……”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而且现在次生子女的小孩这么早熟了吗……”

  “那是什么嘛!是什么花?花什么?”我也知道我记错了,但那个时候戴老师情绪相当激动,我哪能听得那么清楚嘛。

  “......路花笺。”费老师好像有点招架不住,“是你们戴老师暗恋的女生。”

  我正准备问戴老师有没有正儿八经地追过她,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费流光!!!”身后传来戴老师愤怒的咆哮声。

  

  04

  戴老师偶尔会叫费老师“劳瑞”。

  我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Laurë,”戴老师说,“是昆雅语里金光的意思。流光的昆雅语母名就是Makalaurë,‘塑流光者’。”

  “什么是昆雅语啊?”我顿时来了兴致。

  “昆雅语是精灵语的一项分支,”戴老师解释道,“现在已经没什么精灵会说了,但是总还是有那么一部分精灵对会说昆雅语的人有一定好感。Imarien如果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于是我开始在课余时间跟戴老师学昆雅语。天哪,这种语言真是难学,实在太太太复杂了,比通用语和辛达语都复杂。我有几个小伙伴也来凑过几次热闹,但很快就说不学了。不过,我觉得昆雅语有一种神奇的魅力,所以我一直坚持着学了下去。

  我发现费老师每次都会饶有兴致地来旁听,就问戴老师:“费老师会不会说昆雅语?”

  戴老师几乎要弹起来了。“他当然会!”戴老师激动地说,“他就是在昆雅语语境里长大的,说得可流利了!”

  “那他为啥不教我?”我很疑惑。

  “我的读音标准一些,”戴老师说,“准确来说是比较符合现在普遍标准一些。他的昆雅语总会有一种奇特的口音,这会给你的学习造成困扰的。”

  “但是费老师想改的话肯定很容易吧?”我想到了费老师奇特的语言天赋,他会模仿我们村每个人说话的腔调,和原版简直是一模一样,“过了这么多年,他怎么还没改过来?”

  “因为这是他的坚持啊,”戴老师感慨道,“这是他们家里人独特的发音。一个族群连自己的语言都失去了,这不是灭亡是什么?一个家族也是一样。流光不想让他们家族彻底灭绝,所以一直不愿意改。”

  “但是现在会说昆雅语的人估计已经听不得这种口音了,”觉察到我的一脸懵逼,费老师果断打断了我后面可能的一连串问题,“所以你还是跟清影学就好。”

  我闷闷不乐地嘟起了嘴。

  “清影当年可是冒着违反禁令的风险偷学的昆雅语呢,你现在想学就能学,还不好好珍惜。”费老师笑着说。

  我想问是什么禁令,但是发现戴老师已经从“曾经有一段没有昆雅禁令的美好时光和一群会说昆雅语的诺多,我没有珍惜,直到禁令出了才追悔莫及”讲到了当年自己和花笺的一系列违纪行为,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从回忆里出来,于是决定不出声打扰了。

  

  当然,后来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费老师还是教给了我一个特殊的昆雅语字母。

  那个字母叫“Þ”,费老师说大部分情况下,这个字母都可以用“s”来代替。

  “如果万一你以后真碰到了,”费老师说,“不要不认识。虽然我觉得你肯定不会碰到。”

  “别信他,”戴老师说,“他们家族估计是所有精灵里最没有预言天赋的了。”

  

  05

  不知道我是喜欢偷偷摸摸做某些事的惊险刺激,还是实在好奇两个老师有没有什么小秘密,反正有一次,我趁戴老师在和校长谈话(“戴老师,我真的没钱给孩子们买灯油啊,晚自习还是算了吧”“没事,我回去让流光做盏灯就好了”)、费老师在给高年级上课的时候,非常、非常小心地溜进了老师们平时住的地方。

  我踮起脚,攀住桌子边,把自己挂在高高的桌子上。我看到费老师桌上有一本敞开的书,翻开的那一页画着一幅精美的插图(是手绘哎!),画的好像是一场战争。里面的精灵人类都穿着闪亮亮的盔甲,很好看。于是我费劲地把它扯了下来,想看看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

  然后我迅速被吸引住了,靠着桌腿,一页一页地读了下去。虽然我一半的字都不认识,但是里面的插画我看得懂。这本书讲的是中洲的历史,有好多故事我都没读过。一开始还挺有意思,但后来我读到了标题为“泪雨之战”的那一章,那一章讲了精灵、矮人和人类的联盟的一次惨败,我看到了一个叫“乌多”的人类,他是一个大坏蛋(当然书上写得有文采多了),对于这次失败有很大的责任,大家都恨他。让我难受的是,书上说他属于“东来者”,而我看了一下地图的标注,回忆了一下老师们教的地理知识,找了一下标志性的山,发现他的故乡离我们村好近。我又看了看他的画像,觉得好像村子里的叔叔伯伯们,还有我爸,和他长得都挺像的。

  我该不会是这样一个邪恶的叛徒的后人吧?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种想法像一朵黑黑的云一样压在我头顶,让我又烦又闷。如果我的祖先是个超级大坏蛋,那我又算什么啊?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也不想再往下看了,就一直在那儿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靠着坚实的桌腿睡着了。

  我是被推醒的。

  我坐起身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发现我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被子。看看外面,天已经半黑了。

  我突然意识到我现在在哪里,然后我又立刻意识到费老师和戴老师都已经回来了。事实上,他们正带着笑意盯着我看。

  我全身的血都冲向了脑子,我想一跃而起跑回家去,或者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但我的身子却一动不动,我的舌头也像被糨糊粘住了一样。

  “Imarien似乎对我正在编写的那本历史教材很感兴趣?”费老师打断了沉默。

  对此时的我来说,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我感觉我头都要炸了。所以我仍旧呆呆地坐着,什么都没说。

  “别那么紧张,”戴老师笑出声来,“我们小时候哪一个没偷翻过成年精灵的东西?流光小时候还经常摸进他爸的工坊里查看他爸的工作进度呢——那样他就可以判断出他爸大概什么时候会让他写一篇新的《宝石颂》啥的——”

  “然后就可以提前查点好词集点句,到时候也有个准备。”费老师笑着接话。然后他很快回归正事:“所以,Imarien,看了这本书,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像竹筒倒豆子一样跟他们讲了乌多的事,以及我有多讨厌“乌多的后人”这个身份(那时我已经完全认为我是乌多的后代了)。他们很耐心地听完了我断断续续的抽泣,然后对视了一会儿,似乎在无声地商量该怎么回复我。

  “Imarien,”费老师在沉默许久后开口道,“如果你的祖先让你自豪,那么作为他们的后代,你应该奋发图强,不能有损门楣;而如果你的祖先犯下过罪行,你为此感到可耻,那么你更应该拼搏向上,让所有人都知道,罪人的后代也可以是像你一样正直、坚韧、优秀的人。不管你是谁的后人,他们毕竟只活在过去,他们的丰功伟绩或累累罪行都不能定义你。只要你努力干好每一件事,努力成为一个自强不息、光芒万丈的人,你就会收获属于你的幸福。所以,你又何必如此关注‘你是乌多的后人’这件事呢?”

  我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所以立刻就不烦恼了。

  “能这么说真是不容易,流光。”戴老师摇着头感叹道,“还有,Imarien,其实乌多还没生孩子就被这货......啊我是说,他当年还没生孩子就被杀了,所以你不可能是他的后代的。”

  “不过,因为泪雨之战的那些事,现在外界确实有点看不起出身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费老师接道,“所以Imarien要好好学习,让他们知道,中洲之东并不全是乌多一样的人。”

  于是,那天我立下了一个志向,那就是我将来要走出深山,到山脉以西人多的地方去,用自己的学识惊艳全场,打败所有人,然后告诉别人,东来的人类也可以很厉害。

  所以,在那以后,我学习得更刻苦了。

  

  06

  戴老师宣布,以后我们要是哪天晚上不用帮忙干活,可以来学校来学唱歌。

  我很开心,因为我喜欢唱歌。我有好多朋友也喜欢唱歌,我们都很想去学。于是我们商量好抱团跟家里撒娇,让家长给我们放假。

  我爸本来就宠我,我甜甜地求他两下他就答应了,说我可以去学一下。

  我们吃完晚饭后就提着小凳子直奔学校,我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后面小闺蜜们气喘吁吁地追着。

  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戴老师指挥我们把小凳子摆在坪里,然后把黑板(费老师用木头做的,装有轮子,很实用)推到了我们前面。

  然后,费老师拎出了一盏台灯一样的东西,有布做的灯罩和一根金属拉绳。

  “今天是Imarien第一个到吗?”他问,我们都疯狂点头。

  “那就请Imarien做第一个点亮这盏灯的孩子吧,”费老师笑着让我上前,“请拉一下那根绳子好吗?”

  我用力地拉下了那根金属绳,顿时被惊到无法呼吸。

  绚烂璀璨的光华溢了出来,我觉得这简直就像是把太阳和月亮的光汇到了一起。整块坪都被照亮了,在周围夜色的笼罩中,这一片光明更加令人震撼。

  “好啦,”戴老师拍了一下手让我们回过神来,“今天我们正式开始学习一首很长的歌,这首歌的名字叫《永恒的春天》。”

  老师们开始在黑板上写歌词和音符,戴老师写左半边,费老师写右半边。戴老师好像并不在乎自己是否写完了一个完整的句子,写到黑板一半的位置就直接换到下一行,而费老师就会随后熟练地在右半边补上戴老师没写完的歌词,连停都不用停一下。最后的乐句横跨了一整个黑板,左右两边的字迹却是相当不一样。

  戴老师拿出长笛,吹起一段好听到无法形容的旋律。费老师和着这悠扬的笛声,用他高昂而又沙哑的独特嗓音开始教我们唱这首歌。

  随着音乐越来越深入,我们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很蓝的湖,湖边有一丛一丛的花花草草,还有一群群说说笑笑的精灵。

  一段终了,我揉了揉眼睛,这场景慢慢消失了。我又回到了亮如白昼的操坪。歌声已经停下来好久了,我从来没觉得学校这么安静过。平时吵死人的小虫子不叫了,平时吹动树叶的风也停了。

  我抬头看天,觉得星星都比平时更亮、更清楚、更好看。尤其是天边那颗最亮的星星(我知道它是全中洲的希望之星,费老师讲的),此刻闪烁得愈发灿烂了。

  今天的歌教完了,戴老师端着灯把我们一个个送回家。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发呆,被小石头绊了好几下。

  睡觉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梦里都是晚上的灯光和音乐。

  第二天一大早,我一醒来就抓起桌子上的笔,在几天前校长背回来发给我们的新本子上写下了一首诗:

  天上有颗星星

  学堂也有颗星星

  一颗是中洲的希望

  另一颗是我们的梦想

  

  我后来把这首诗给老师们看,费老师当场就哭了,一个劲跟我说谢谢,我不太懂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我叫你别丢的,”戴老师得意扬扬地拍了拍费老师的肩膀,“你当时还不愿意呢。”

  

  07

  费老师的台灯很好看,这是村里公认的。

  晚上的时候,有很多同学的妈妈都会来我们坪里,借着明亮的灯光织布或绣花。我觉得,就因为晚上多出来的时间,同学们的新衣服都多了几件,校长(他也是我们村的买办之一)每次去集市带回来的新书新本子也多了好些。

  大家都很感谢那盏台灯。隔几天就会有同学带过来一套绣着好看的花纹的灯罩,是他们求他们妈妈做的,说是太喜欢这盏灯了,要让台灯每天换一副灯罩,一年不重样儿。但我知道,他们只是想在那天晚上的音乐课上做拉亮那盏灯的人而已。

  虽然费老师和戴老师不会因为这个来决定晚上拉灯的人,但是我还是很羡慕同学们收到的感谢和夸赞。

  我很不服气,但是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的妈妈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她对爸爸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所以,爸爸和哥哥们都很疼我、很惯着我。可是他们也不会绣花。

  我想学绣花,但是我知道,同学的妈妈们都很忙,她们得打理好自家子。所以我找了一块白布,在上面画了大大的一颗星星,把它送给了老师们。

  班里同学看到我送的白布以后都哈哈大笑,我很不好意思,又很难受,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让我开心的是,那天晚上音乐课,台灯上换上了我送的灯罩,老师们还特地让我点亮了那盏灯。

  下课后,戴老师特地最后一个送我回家。他问我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我说我也想和同学一样送一套绣了花朵的灯罩配那样美的光,但是我们家没人会刺绣,所以我不高兴。我没跟他讲我妈妈的事,但他肯定猜到了。

  “这有什么难的,”他说,“你们费老师就会绣花,让他教你不就好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我知道费老师很厉害,他会做家具、打铁、雕一些好玩的小东西,以及解校长买回来的练习册上的很难的数学题(他还特地告诉我们不要拿这些题去问戴老师,因为戴老师可能真的不会解如今的小学奥数题),但是我不知道他还会绣花。我还没见过男的绣花呢。

  “我也会,”戴老师说,“当年为了多和花笺在一起做事,就学了。不过我没有流光弄得那么好——可不是每个精灵都像他们家一样心灵手巧的。而且后来我发现花笺其实更喜欢跑出去玩,所以也没很练刺绣什么的了。不过我玩得又没有花笺那么野......跑得也不快,树也不敢上,所以她总是很嫌弃我。”

  我无语地看着他,他讪讪地笑了笑。

  后来我真的去跟费老师学绣花了。我问他:“你绣得这么好,是你妈妈教的吗?”

  “不是,”费老师头也不抬地说,“是我爸教的。”

  “......”

  “我爸和你有点像,也是从小就没了妈。不过我祖母纺织刺绣可厉害了,这技艺遗传了下来,我爸是无师自通,但天生做针线活比好多精灵都强。祖母的血脉真是......”他心不在焉地随意念叨。

  “那你的妈妈呢?”我已经要睡着了,被针扎了一下,猛地醒了,觉得再听下去肯定会直接睡倒的,于是打断了他,问道,“我听说精灵不会死的,所以你的妈妈在哪里啊?我哪一天可以见见她吗?”

  费老师似乎没料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

  “......估计不能了。她离我很远。”他说,“不过我想告诉她,我过得挺好的。”

  这不巧了吗,我也想跟我妈这么说。

  

  后来我绣出了第一个完整的图案,就是一颗星星。我到村里的墓地里去找我妈,很骄傲地把布拿给她看(我爸说对着那块石头说话,我妈就能听见,那我把布贴上去,我妈一定也能看见)。我跟她说了很多话,说我是村里头同年出生的小孩里第一个会刺绣的,还说我们家里都过得好,要她别担心。

  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我才发现费老师站在我后面。天哪,吓死我了,他真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母亲,”他望向天空,“我也活得好好的,希望您也不要担心。”

  我突然有点心疼他。

  “费流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下午的课就要开始了!批作业了吗?给孩子们的好词好句积累写了吗?”戴老师飞奔过来把费老师拽走,“悲伤的时候就多做点事吧,今天我的课就交给你上了。”

  费老师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跟着戴老师跑回学校。

  “想得美。”他的声音飘在风里。

  

  08

  《永恒的春天》真的是首很长的歌,长到我都快毕业了才学完。

  忘了说了,很快我们就要参加毕业典礼了。

  我已经是满十二岁的大孩子了,这几年,我跟校长和老师们学到了很多。戴老师和费老师都是才高八斗的精灵,这些年教给我们的诗词和成语数不胜数。他们鼓励我们多训练点写作技巧,尤其是要学以致用,在平时尽量把那些上课教的成语都用上去(“在词穷而后工之前学会华丽的铺陈是很有用的”)。所以,我们写作水平突飞猛进。我甚至怀疑,随便从清光小学毕业生里拉出一个,就能把山外面好多自视甚高的大人给比下去。

  我这几天一直在纠缠老师们,问他们毕业典礼要搞些什么活动。尽管我们这一届毕业生只有五个人,但我知道他俩一定会给出让我惊喜的答复的。

  果不其然,戴老师潇洒地一挥手:“有什么好说的,给学弟学妹们把《永恒之春》唱一遍整的不就行了。”

  费老师接着补上:“典礼那几天,你们不唱歌的时间可以把拉灯装置拆了随便玩。”

  我差一点一蹦三尺高,马上蹿回去把这个事儿告诉了同年级的同学们。

  “拆拉灯装置?”他们异口同声,然后直接开始像疯了一样乱蹦乱跳和尖叫。

  不是,你们不关注要唱歌这种事吗?《永恒的春天》有一段523句的连押呢,我就不信你们背下来了。不行,我得去背书。

  

  毕业典礼后,我们都因为连着唱了十三天的歌而累瘫了。

  然后校长满面春风地说,还有一件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没做,接着他请两位老师再给我们布置最后一次小学作业,并且一定要多一点。

  (心中咬牙切齿地说)嗯,校长为了我们的学习真是操碎了心,我们太感激他了。

  再加上戴老师一脸坏笑地要求费老师“当年你爸怎么虐你你就怎么虐他们”,于是我们最后的作业是写一篇描写一个毕业典礼片段的作文,且在字数、所用成语个数、排比句个数等方面均有严格要求(没说押韵我已经很庆幸了)。

  写就写,当我这几年白学的?

  以下是我的作文(以及费老师的爸爸绝对是万恶之源啊啊啊!当年好好的布置这种变态难的习作虐费老师干什么!):

  

  毕业典礼到了。

  我们六年级五个学生在坪里站成一行,望着底下规模初具的人群(三十多个小学生,我们的家长,还有带了各种小吃、一副来看戏的样子的其他大人),齐齐做了一次深呼吸。

  然后戴老师吹响了笛子。突然间,我一点也不紧张了。歌词自然而然地使我的声带震颤,从我的口中流出,根本无需刻意的记忆。我唱起绿草如茵、繁花似锦、春光和煦的那个湖畔,还有三三两两集聚着、面容含笑、眼中有光、行走如风、言语如珠、身姿巍巍、华服烨烨的精灵们。

  不知何时,费老师的琴声加了进来。于是我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合奏是如此的相异却和谐。他们是豪放与婉约,是辉煌与清雅,是雄阔与细腻,是胜利与和平,是精雕细琢与浑然天成,是人定胜天与顺其自然,是金戈铁马与细水流长。《永恒的春天》这首包罗了万千美好的曲子,也只有由他们共同奏响才恰如其分。

  我们稚嫩的声音唱出了华美的颂歌,在此时,过往的荣耀与光辉和当今的新生与希望被动听的乐音串起,在中洲的大地上,新芽萌发,群山喷霞,花蕾初放,晨露存光,永恒之春再度降临。

  我不曾有缘得见,却震撼于乐曲中长存的盛筵;我不曾走出半生,却已历遍人间美好;我不曾离开山村,却已被梦想携着周游了天下;我不曾亲历历史,却听到了前辈们的殷殷嘱托。

  这首歌是最好的毕业礼物,因它为我的成长插上翅膀,在我的前途投下光芒。

  

  我把作文给老师们看,老师们陷入了沉默。

  “Imarien,”戴老师问我,“你写的实在太......令人叹为观止了,你愿不愿意毕业以后来当一年级的老师,顺便继续跟我们学更多的知识?”

  “给钱吗?”我露出了大大的微笑,调侃道。当然了,我知道校长对学生们有多慷慨,对老师们就有多吝啬,但是我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瞬就做出了决定,一个冲动而又莽撞的决定。

  “给的,”费老师突然开口,我震惊地瞪回去,他不疾不徐地说,“我书编完了,校长成功忽悠了几所学校买了它做历史教材。以后可能毕业生留校工作会越来越多了。”

  “校长牛逼!”我欢呼。

  是的,在他们面前(只)喊这句话是故意的。哈哈哈哈哈哈!

  “那么,期待和你共事,Imarien老师。”费老师温和地说道,他的眼睛盈满笑意。

  “我也一样。”这是同样眼中漾着微笑余波的戴老师。

  费老师看向他。“附和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清影。”

  “附和你的话就没关系,”戴老师回复,“因为你所说的,往往正是我心中所想啊。”

  

  

  文后小花絮:

  1.本文有后文!只是觉得太长了就决定分开发。后文准备略写一写写Imarien十二岁到十八岁这几年在清光小学当老师的那些事儿,以及详写Imarien十八岁后去(努曼诺尔)闯荡的故事。

  2.我这是第一次尝试第一人称和小学生视角,写的时候十分憋屈,因为前半段Imarien都是三年级左右,所以不得不把所有的成语和书面语都改成口语化表达......

  3.也许有人会认为Maglor在愤怒之战刚刚结束时精神状态不会这么正常,这话没说错,其实他 自 残 过 很 多 次,也经常失眠,但是这些他都没给Imarien看到。事实上,Maglor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加诸于小孩子。后来在Daeron的建议下,他养成了每天4:30am起来写悔罪录的习惯,这才渐渐恢复过来。

  4.关于《永恒的春天》(即《永恒之春》):私设这是重聚的盛宴上Daeron和Maglor一起写的歌,基本上将所有的美好都描写得淋漓尽致,此后写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诗歌,未有能与之相提并论者。(所以后来者写悲剧的前半段的时候总喜欢化用或摘抄里面的句子)

  其中有一连押523句的神片段,Daeron贡献了262句,Maglor则贡献了261句,在此事结束后,Maglor承认Daeron为中洲第一歌者。

  这首歌很长,总共要唱十三天,其中歌颂费诺里安的部分加起来可以唱两天,而......歌颂Lúthien一个人的部分也可以唱两天。

  5.关于台灯:这其实是一颗精灵宝钻。私设Daeron劝说Maglor不要把宝钻丢掉,而Maglor听从了他。

  做成台灯而不是提灯是为了告诉校长他们不会随便离开这个山村。

  不同于大部分照明装置,拉灯装置最大的技术难题是让它灭,这很难,但Maglor做到了。

  文中的暗示是,Maglor仍然无法接触或靠近发光时的精灵宝钻。

  6.Imarien的中文名是米伊阳。Imarien这个名字读作“伊姆阿瑞恩”,但是一直被失联组调侃为“I’ m Arien”。

  7.关于校长:他是个很敬业、很热血、脸皮很厚的中年男子,关注外部新闻,深知教育的重要性,散尽钱财,勉强办了个小学。Imarien两岁时,Daeron流浪至村外的大集市,在唱歌的时候被校长自来熟地拐走去当了小学老师。在议定工资的时候,Daeron想说“其实也不要很多”,但是讲到“其实也不要”就被校长打断了,然后激动得热泪盈眶,立刻把戴老师不要工资免费教书这件事传遍了全村。他省下的钱都用来给学生们买文具本子和书了。

  8.关于小学奥数题:Daeron是真的不会做,而且我认为这没啥,毕竟有些小学奥数题真的很变态。

  9.关于“费老师”的称呼:其实之前一直用这个称呼的是Maglor他爸Fëanor(私设中文名费洵巧),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Maglor都很不适应别人这么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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